“练拳就是练心,心中有拳,处处都是拳”
陈立法,1949年生于陈家沟太极拳世家,陈家沟陈氏第19世孙,陈氏太极拳第11代传人,系清末民初太极拳名家陈省三之长孙,民国时期太极拳名手陈福来长子。河南省一级拳师,河南省陈氏文化研究会会员,新乡市太极拳研究会顾问,牡丹江市玄中太极拳俱乐部名誉会长,温县陈氏太极拳研究会常务理事。
由于为长孙,奶奶对他疼爱有加,给他起了个小名“拽”,希望能保他一生平安健康。1961年,人们生活稍有好转,终可有口饱饭吃了。81岁的奶奶望着12岁的孙儿,不禁抚摸着他的头深情地说:“拽啊,你爷爷虽已不在,但你可知你爷爷以前在外教拳,功夫好着呢。练拳练一辈子,一辈子不希望用一次,一辈子练拳,用一次就没有白练,这是咱们陈家沟的老话,如今你已慢慢长大,也得开始练拳啦。”陈立法仰头看着满头白发的奶奶,凝望着奶奶悠长的目光,听奶奶讲关于爷爷在外教授太极拳的桩桩件件,似乎懂得了奶奶期望的深切,太极拳在他的心中蓦然多了几分凝重。
第二年,在奶奶与父亲的引导下,他开始习练太极拳大架。每天天刚麻麻亮,他就赶早去挑三担水,回来抓紧练几遍拳,然后去地里干活;晚上他就在自家院子里,黑灯瞎火(那时农村还没通电),借着夜色一遍遍地习练。其它季节还好,到了冬季,每每练拳练得衣服都成了湿片儿,可生活贫寒,没有替换的衣服怎么办?用体温将它暖干是唯一的方法。于是,一个个冬日,他的棉衣就如此湿了干,干了湿。而无论怎样,不曾动摇他练拳的心,反而使他对太极拳的情感日益深厚。那时,他最盼望的事情就是下雨。下雨了,就可以专心练拳,能安安稳稳练练拳对他来说是莫大的享受了。
“你们是陈家沟哩?那可否知道有一个叫陈省三的?”16岁那年,他和同村的人几十挂车一起去沁阳拉石子,半路路遇爷爷在外弟子所说的话,让他更深一层了解了爷爷在外的不简单。“原来爷爷这么了不起,我一定要学好拳,把太极拳扎扎实实传承下去!”
1971年,其族叔陈克信由于成份不好,被迫与老伴儿一起从西安回到陈家沟。陈立法体强身壮、善良心慈。在村子里,只要有谁需要帮忙,他就立马跑过去。担水、担茅粪、垒墙、拾柴,他毫不抱怨。村里有位孤寡老太,他为她一担水就是20年。族叔是富农,是批斗对象?不管别人怎么说,他确信叔婶是善良的人,不能别人都帮了,而丢下年迈的叔婶不管。“担水、换面、拾柴、拉煤,叔,婶,这些都我来!”如此日子久了,两位老人俨然已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。
那时,他的父亲与陈克信、陈克忠是要好的兄弟,晚上没事兄弟仨在一起悄悄练拳谈拳时,他也跟在身边看、听、比划,领悟太极拳的精髓。有时,端碗饭,他就跑到族叔家,听老人给他讲太极拳的的点点滴滴。1972年,陈克信观其聪慧、质朴,便让他随自己习练太极拳小架。随着拳术的日渐精进,“练拳就是练心,心中有拳,处处都是拳”、“练拳和生活要结合在一块”、“太极拳就是最好的活桩”等理念也渗透铭刻进他的意识中。而白天下地干活,晚上生产队开会的社会现状,促使他将拳更深地渗透到生活的缝隙间。从他家中到街上,要经过五道门,那些年,他外出总是一路练着拳走至街口,回来再用弹抖力“啪!啪!啪!”将门一溜打开,回到家中。在家中,他在厚厚的实木门上,院中的老椿树上,“啪啪”击打,习练内功。逐渐地,他的大、小架功夫越发精进,父亲与族叔便又传授他其它多种套路及器械,使其拳技日趋丰厚臻熟。
“在我们心中,师父、师母就和我们的父母一样”
1982年,为了太极拳的发展,陈立法受其姐陈立清、其兄陈立宪之许嘱,开始传拳育人。1983年,他被邀到沁阳龙涧村学校教拳。该校校长成保邦是原革委会主任,长得人高马大,一米八的个儿,体重一百八十多斤。一次聚会,酒至微醺。“陈老师,我也练过拳,想和你比试比试!”成保邦借着酒意有意挑衅。陈立法自小心善,从没有和别人较量的心。“打,还是不打?正寻思间,成保邦已咄咄逼人,扑将过来。陈立法一抬手,瞬间搭住他的胳膊,一撩一靠,只听“嘭”的一声,成保邦已被弹至一米开外的桌子下。“陈老师,咋没见你抬手,怎么他就跑到桌子下面啦?”大家面面相觑,惊诧而惊叹!陈立法微微一笑:是平时积累出来的,这只是本能反应罢了。
关于太极拳的传承,由于自小受家训,陈立法一向以品行至上,他待每个弟子更是胜似亲人。其众多传拳走过的地方,每一块土地都被晕染得温情一片。徐州市就是其中之一。
“师母,你一定要让师父收了我呀!”1991年,在陈立法的院子里,一个20多的年轻人,衣衫褴褛、忐忑不安地走来走去。他身无分文,但却是如此渴望能修习太极拳。而经过了一次次婉拒后,这位老师会接受他么?他心中直打鼓。从外面回来,谈了谈,陈立法被这个困窘得分文皆无,从徐州铜山县迢迢而来的年轻人深深地打动,观其品质纯良,便答应授拳。于是,免费吃,免费住,一招一式地学习,这个年轻人在陈立法家中,一住就是月余。回到故乡,他不忘师恩,勤学苦练,第二年,正赶上铜山县首次武术比赛,一举便力拔头筹,引起轰动。这便是陈立法在徐州的第一个徒弟董长海。董长海有个表弟叫吴立峰,当他听表哥说陈家沟有个如此仁爱又深谙拳术的大师,就偷偷借了姐姐家一辆破旧的自行车,餐风露宿地奔了三天三夜,来到陈家沟拜其为师。看着这个志向坚定的年轻人,陈立法不忍拒绝,于是吴立峰也在他家免费吃住,免费学拳月余。回铜山时,师母马文英专门给他蒸了几个大蒸馍,买了几个大苹果,让儿子亲自为他买票将他送走。自此,兄弟俩在陈家沟学拳的故事在徐州周边的几个县传颂,陈立法也成为那块地方人们心中的令人尊敬的太极拳名家。刘继月是陈立法在徐州的另一个徒弟,当说起他的师父时,已52岁的他不禁深情地说:“师父每次来徐州传拳,总是要求尽量节俭。甚至有时去经济条件不太好的徒弟家,师父还要倒贴钱给徒弟。在我们心中,师父、师母就和我们的父母一样,我们对师父都有着很深的感情。”
这就是陈立法,一位以术更以德传承太极拳于天下的仁者、善者。
“我们一定不付父亲期望,把太极拳健康地传承下去”
多年来,对外传拳,他重在人品,以德以术传播太极拳,与每位拳友和弟子情同亲人,他的弟子遍布全国,各有所成;对内,对自己的儿孙要求更是严格。“太极拳也要从娃娃抓起。”除了教授他们习练扎实的基本功外,他也时常告诫他们:练拳是给自己练的,要练就要练好拳。作为太极拳的传人,练拳要中正,做人要公正。要遵从家规拳箴之训戒,兄弟之间要兄友弟恭,处世为人要绍绪家范。
如今,他的两儿两女以及长大的孙子辈们都已在外传拳。电话采访其在外的两个儿子陈国泰、陈国杰时,他们不约而同想起小时候的故事。由于身处太极拳世家,小时在茶余饭后,祖父和父亲总会和他们姊妹几个谈起太极拳的渊源、传人以及内家功法与传承。他们说,小时的那些记忆,已镂刻在他们的心里,祖父和父亲对他们的教诲,使他们深深铭记,他们出身于太极拳世家,传承太极拳是他们必须担当的历史使命。
其长子陈国泰是个头脑活泛的年轻人,在家乡时,他思谋着可以边赚钱边练太极拳。父亲懂得他的心思,望着他语重心长地说:“孩儿啊,你要记得,你就是赚个几百万几千万,你若把太极拳给丢了,就是罪孽。我们是太极拳世家,你是长子,责任重大啊。”深深思忖着父亲的话,他最终决定放弃从商,肩挑使命,出外传播太极拳。如今,在永康已待8年,他不仅有了千余名学生,带领他们获得了一摞摞厚厚的荣誉,而且还呼吁拳友和自己的学生们参与社会的爱心捐助等公益活动。他说:“我们姊妹几个都深深铭记祖辈们的教诲,一定不付父亲期望,把太极拳健康地传承下去。”
采访结束时,忽然想起前一段听闻的老人救落难豆雁的故事,问及详情,老人淡淡一笑说:真没啥,谁遇到了都会救的,毕竟那是个生命。这就是陈立法,在他的心中,爱与慈悲,已融进他生命的每个缝隙,或许,也是他真正想传承的太极拳之最真本质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