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老是济宁吴式太极拳正宗传人,习练太极拳已三十年。我不愿用“武林高手”形容他,这个本来崇高的词频频被金庸和电视剧滥用,以致常使人产生误解。从郭老脸上你看不到一丝凌人之气,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,可他能在挥手之间击退年轻力壮的对手,也能双脚离地端坐椅上,任人用力也无法推倒他。他用的是以柔克刚的“太极劲”,几乎可以用身体任何部位攻防。
郭老祖籍济宁,十几岁时随母亲去上海读书,并在那里考上了上海工学院,1965年毕业分配至上海无线电21厂。“那时的大学非常严格,全班32人最后能毕业的只有24人。”郭老上大学期间正是国家经济最萧条的时候,他的身体很不好,肝脾肿大、心跳过速,他靠顽强的毅力坚持了下来。应该说,郭老学习太极拳的最初动机仅仅是强身健体,可他最终走上了一条精研武学之路。
1975年,郭永奎在上海一个公园里见到了陈师傅。陈师傅练的是杨式太极拳,郭永奎看得入神,引起了陈师傅的注意,就这样,郭永奎跟他学起了杨式太极拳。杨式太极拳像打开了一扇小窗,让郭永奎看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。在那个年代,郭永奎算得上高级知识分子了,可他觉得,太极拳不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拳脚功夫,而是一种文化,它使人心气平和,心胸博大,能使人从肉体到精神得到修炼、升华。
上海滩藏龙卧虎,对太级拳产生浓厚兴趣的郭永奎决定再寻名师。在以后的时间里,他先后跟孙师傅、丁师傅等人重新学拳,学太极推手。上海是吴式太极拳重要发展地。七十多年前,吴式太极拳创始人吴鉴泉在上海成立鉴泉太极拳社,培养了大批太极能手。郭永奎最重要的老师是姚世宗、王浩大,均得到过吴鉴泉女婿马岳梁的真传,受益匪浅。
除了工作,郭永奎每天早晚都抽时间研练拳法,那时他住集体宿舍,别人闲时打牌喝酒聊天,他却一个人出去找地方练拳。由于他悟性高,肯吃苦,进步快,深得师傅们的赏识,有时练拳走得晚了,郭永奎就吃住在师傅家里。
“要练好太极拳太难了!”郭老回顾几十年的经历时再三感慨。“太极拳练到一定程度,能使气运至全身各处,是神、意、气、劲、形的结合。做到劲与形的结合只算中级功,到高级还须达到神、意结合。”这些年,郭老孜孜以求就是这种神、意合一的境界,可做到这一步真难。
1985年,郭永奎离开上海,应聘至济宁电讯七厂做技术工作,几年后做起了生意。1997年,他又回到上海:一是生意需要。二是只有上海才能找到交流学习拳艺的人。在上海的3年,已60岁的郭永奎重新回到王浩大门下。生意上的收获还在次要,关键是找到了突破的感觉。其间,他还得到了蒋宗宝、张兴华等师傅们的帮助,加上自己的执着努力,太极功夫终于有了大的进展。
刚到上海那段时间,郭永奎总觉自己的功力徘徊不前,非常着急,一有空就拿着拳书来到附近公园小树林里练步法、练身架,枯燥的动作一练就是一两个小时,有时练得入迷,中午也不回去。
要提高技艺,光自己练不行,还要广泛地拜师访友、交流切磋。大上海太极高手多的是,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毫无私见地传授技艺。郭永奎为能与高手们推手吃了不少闭门羹。人家根本不与你交手,不交手你就没法体味高手技法的精妙。那些高手也明白这一点,所以当他谦恭地“向老师学习学习”时,人家总是婉拒了再婉拒。遇到这种情况,郭永奎也没有办法,有时只能运用太极拳“粘”的办法,一次遭拒就找机会再提要求,几次下来,总有收获。
有一次,郭永奎发现一位师傅推手功夫十分了得,就提出想和人家推几手,被拒。那年清明节,鉴泉太极拳社组织会员为师祖扫墓,郭永奎发现那位师傅也去了,活动一结束,他就托拳社熟人找到他,再次提出推手的要求,那师傅不好再拒绝,只好现场和郭永奎推了起来。像这样的事,在上海3年,郭永奎没少经历。
2000年,郭永奎回到济宁,3年的上海学艺,使他对太极拳的理解和运用大大加深了。以前他与别人推手,虽能胜利,但无法感知对方力量究竟来自哪里———腰、膝还是肩,而现在,他的“听劲”功夫已十分敏锐,只要一搭手,对方的力量来源就洞若明察了。2001年7月,郭永奎清楚地记得这个时间,他终于找到了那种神、意合一地感觉。那是一种随心所欲的境界,无论对方如何动作,郭永奎用沾、连、黏、随的功夫使他有力不得发、有计不得施,那种咫尺间纵横捭阖、运筹帷幄的感觉非个中人不能体会。
郭永奎非常重视这种感觉,他认为这就是神秘的“太极劲”,可遇不可求。
饮茶间歇,我不止一次地体验了郭老的“太极劲”,比如用力推他,开始我还感觉到在推他,再推,手突然“空”了,感觉陷了进去,这其实只是感觉,我的手还在他身上,他也并未移动,只是瞬间化掉了我的力量。太极拳的高明之处就在这里,外行者不经体会,很难明了它的奥妙。
最能体现这种神秘的力量的是推手,看着全无力量,其实暗藏杀机,高手们总能在一搭手之际,敏锐地感知对方力量的来源和去向。如果推手的恰好是两个水平相当的人,那一定是场好戏了,只见他们气定神闲,不丢不顶,仿佛无所用心,其实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,几番回合下来,必有一方跌出去,严重时还会伤筋动骨。郭老和他的徒弟们演练推手时,总是把握好分寸,点到为止,他们把强身健体看作太极拳的正途,从技击性推手中体会到的是一种独特乐趣。
了解的多了,知道郭老还有一颗侠义之心,尤其让我敬佩。我觉得,这是他固有的品质,高深的太极拳技艺只是让他能更勇敢地面对歹徒而已。几年前,济南千佛山上出现了几伙靠猜牌骗钱的不法分子,很多人围观,郭老对他们的伎俩看得清清楚楚,特别是当一个青年的医药费也被骗走时,他忍不住了,联合那个青年和几个军人,设计将那些歹徒驱散。
还有一次,郭老在济宁通讯大厦附近刻章,发觉有人行窃,他伸手就用擒拿术将他按在地上,使其无法动弹。等押至治安联防办公室时,这个小偷的拇指已肿得很高了。批评教育了他后,郭老又用气功为他减轻痛苦。几天后,这个“业余小偷”忽然发现郭老找到单位来了,郭老找他不是算旧账,而是看他伤势如何,让小偷又畏惧又感动。对这些人,郭老的态度从来是“治病救人”,而不是“赶尽杀绝”。
郭老和你说话时,分明就是值得你依赖的长者,平凡而可敬。他是真正的武术家,从不恃才傲物,从不盛气凌人,而有正义心,有习武者与不习武者都应有道德感。面对弱者,面对歹徒,他挺身而出却不为私利,这,难道不比某些虚伪的道德者强胜百倍吗?!
在济宁公园西南角的空地上,常年有二十几个学生跟郭永奎学拳,无论是谁,他都倾囊相授。郭老希望学生们能从学拳中得到健康,得到乐趣,悟出工作、家庭的幸福秘诀。这是他良好的愿望。在此也衷心祝愿郭老拳艺精进,在济宁把吴式太极拳发扬光大,培养出更多人品武艺俱佳的太极传人。